2025 年 5 月 8 日，上海的晨雾尚未散尽，复旦大学文科杰出教授、古文字学泰斗裘锡圭先生在新华医院与世长辞，享年 90 岁。这位将毕生心血倾注于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的学者，用近七十年的学术生涯，为中华文明的溯源与传承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。
一、学术生涯的奠基：从黄浦江畔到燕园讲坛
1935 年，裘锡圭出生于上海一个普通家庭，祖籍浙江宁波。高中时期对清代史的浓厚兴趣，为他日后踏入古史研究领域埋下伏笔。1952 年，17 岁的他以优异成绩考入复旦大学历史系，彼时正值古史分期问题在学界热议，他敏锐意识到，若要深入探究上古社会性质，必须依赖出土的古文字资料。于是，他一头扎进图书馆，抄录《殷虚书契考释》《卜辞通纂》等经典，摹录大量甲骨拓本，在泛黄的纸页间搭建起古文字研究的根基。
研究生阶段，裘锡圭师从甲骨学大师胡厚宣教授，专攻甲骨学与商代史。1960 年毕业后，他被分配至北京大学中文系任教，从助教起步，逐步晋升为教授、博士生导师。在北大的四十余年间，他开设汉字学、古文字学等课程，培养了一批批优秀学子。期间，他深受朱德熙教授影响，将研究视野从甲骨文扩展至战国文字，学术格局愈发开阔。
二、学术贡献的高峰：考释疑难与文献整理
裘锡圭的学术生涯与新中国重大出土文献的发现紧密相连。20 世纪 70 年代，马王堆汉墓、银雀山汉墓、睡虎地秦墓等相继出土大量简帛文献，他参与其中，承担起整理与考释的重任。在马王堆汉墓帛书整理中，他耗时十年完成《长沙马王堆汉墓简帛集成》，并于 2024 年推出修订本，这部集大成之作被誉为 “打开汉代文明宝库的钥匙”。
在古文字考释领域，裘锡圭堪称 “疑难字破解大师”。他释出甲骨文中的 “远”“迩”“害” 等字，金文中的 “履”“建” 等字，战国文字中的 “市” 等字，许多考释成为学界定论。例如，他对甲骨文 “柲” 字的考释，纠正了前人的误解，为研究商代兵器提供了关键线索。他的论文《论 “历组卜辞” 的时代》推动了甲骨学分期断代研究的重大突破，而《关于殷墟卜辞命辞是否问句的考察》则引发国际学界的广泛讨论。
三、学术著作的典范：《文字学概要》的深远影响
1988 年，裘锡圭的《文字学概要》由商务印书馆出版，这部著作甫一问世便成为汉字研究领域的经典。书中首次区分 “字符” 与 “文字符号” 的概念，提出汉字早期为 “意符音符文字”、隶变后为 “意符音符记号文字” 的理论，被学界誉为 “凿破鸿蒙的创见”。该书先后印行 40 余次，总印数超 25 万册，并有英、日、韩等多种译本，成为全球汉字研究者的必读书目。
四、学术品格的标杆：严谨治学与自我超越
裘锡圭始终秉持 “实事求是、不畏艰难、严格公平” 的治学精神。他注重自我纠错，2018 年公开承认对翼城大河口西周墓地鸟形盉铭文的误读，并在编纂文集时主动标注错误之处。这种坦诚的学术态度，为学界树立了榜样。
他对学术的执着令人动容。因长期伏案工作，他饱受眼疾困扰，但 90 岁高龄仍坚持每天工作 2 至 3 小时，专注于《老子》简注工作。他曾说：“只要还能思考，就不能停止学术探索。” 这种精神深深感染着身边的学生和同仁。
五、教育传承的薪火：培养后学与不拘一格
裘锡圭对学生关怀备至，注重培养他们的独立思考能力。他 70 岁重返复旦后，主动为本科生开设《古文字学》课程，备课之认真令人惊叹。每次课前，他都会反复斟酌讲稿，甚至到上课前一天仍在修改。他的手写大纲字迹工整，成为学生们珍藏的 “学术秘籍”。
他尤其重视对青年学者的提携。三轮车夫蔡伟因对古文字的热爱与钻研，引起裘锡圭的关注。他不仅发文更正蔡伟的观点，还联合其他教授推荐其破格录取为复旦大学博士生。这一 “不拘一格降人才” 的佳话，彰显了他宽广的学术胸怀。
六、社会影响的广度：文化传承与政策建言
作为第八、九、十届全国政协委员，裘锡圭积极参与文化政策制定，多次在政协会议上提出关于文化遗产保护的建议。他深知古文字学在文化传承中的重要性，定期举办公众讲座，用通俗易懂的语言传播古文字知识，激发公众对传统文化的兴趣。
结语：高山仰止，景行行止
裘锡圭的一生，是与古文字相伴的一生。他用手中的笔，在甲骨、金文、简帛间勾勒出中华文明的脉络；他以严谨的治学态度，为古文字研究树立了标杆；他用无私的奉献精神，培养了一代又一代学术人才。正如他在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成立 20 周年时所说：“学术研究是一场接力赛，我们这代人只是跑了其中一棒。” 如今，这位学术巨匠虽已远行，但他留下的学术遗产，将永远指引后人在古文字研究的道路上继续前行。
参考资料
- 复旦大学新闻网《沉痛悼念！复旦文科杰出教授、古文字学泰斗裘锡圭逝世》（2025 年 5 月 9 日）
- 百度百科《裘锡圭》（2024 年 8 月 25 日）
- 抖音百科《裘锡圭》（无具体时间）
- 智慧人生 KS《纪念裘锡圭：古文字学与古文献学的杰出贡献》（2025 年 5 月 9 日）
- 新浪财经《痛悼！宁波籍巨星陨落！》（2025 年 5 月 8 日）
- 上观新闻《裘锡圭：一切以学术为依归》（2025 年 5 月 8 日）
- 澎湃新闻《复旦发文缅怀文科杰出教授裘锡圭：曾提出治学需具备三种精神》（2025 年 5 月 9 日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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